馬汀與伊娃這次來台灣,應該算是成功的。團體課場場爆滿,私人課也是絡繹不絕。雖然沒時間觀光,卻是荷包滿滿,只是有點累。行程就剩下最後這場在靡朧家的表演舞會 ——『紐約紐約米隆加』。
小小的靡朧家擠得水洩不通,座位早已預訂一空。入場的賓客都盛裝出席,除了是一種禮貌與尊重,還有一種共同的迷思 —— 活動越大,越精心打扮才會有舞跳。
「不好意思,主辦人說不能讓你參加這個活動」在櫃檯幫忙處理入場費的蘿克珊,一副抱歉地面對被列在黑名單上的傑克。
「怎麼了?是香港舞者那件事嗎?我都已經道歉了還要怎麼樣?親個臉頰有這麼嚴重嗎?」傑克也不想跟女生大聲,但盛裝過來被拒,一肚子火無處發洩。
「怎麼啦?」賓走過來。
「現在是怎樣?全面封殺我就是了?」傑克也不想跟主辦人對立。
「蘿克珊你先幫其他來賓。不好意思,這次國際舞者米隆加也有香港的朋友來,被認為『騷擾』是你不對,除非他們同意,否則我不好交代。你不要為難我們,應該是私下去跟香港舞者和解。」賓嚴肅冷酷地說。傑克轉頭就走。
平常鬼臉、笑臉的賓,一換表情就有壓制的氣勢。『反差』,『太極』,『分治』是賓強有力的三種工具。米拉就特別迷戀賓的強勢,喜歡為賓當個小女人,現在正在DJ座位上聽著耳機隨音樂晃動。
蘇菲坐在遠處跟著傑瑞與米妮聊天,看不出之前的負面情緒了。伊莎貝夏左看右看緩緩移動,默默地就在為馬汀與伊娃保留的一桌空位坐下。
瑣事已安排好,當米隆加開始,主辦人只要應酬招呼跟跳舞就好。娜娜一身孔雀藍的露背舞衣,跟著一個阿根廷舞者跳得翩翩,讓亞力士不由得連續按了快門。答應幫忙攝影的亞力士拿著單眼相機穿梭,只是數位相機的模擬快門聲『喀擦、喀擦』地有點擾人。
亞力士低頭檢查剛才拍的照片,因為快門調慢,拍出的影像勾勒出舞者移動的軌跡,雖然因此看不清面貌,卻呈現著虛幻的動感與氛圍。
「歐拉!亞力士(Hola, 西班牙招呼語)」
「哇靠,艾爾莎,你超美的!」
艾爾莎的第一套專業舞衣,是粉紅略紫的洋裝,中間繫著黑色的寬腰帶,散發一種可愛卻精緻的公主風。
艾爾莎一笑,轉身秀了背面。前面看只是穠纖合度,身形姣好。這一轉身,後面大露背直達腰際,讓亞力士直呼:
「幹!流鼻血了,流鼻血了」
「哈哈哈,你太誇張!這位是我男朋友查理」
「嗨你好,聽說你也被『推入坑』開始學探戈了」
「嗯,才上幾堂課」
「來來來,男帥女美,幫你們合照一張!」
阿塘看著坐櫃檯的蘿克珊,今天還是工作人員,大概跳不到了。盛裝的蘿克珊在櫃檯燈光下的剪影,讓阿塘想到第一次在門口見面的情景。
一陣騷動,馬汀與伊娃來到靡朧家。似乎有許多熟人,一路又摟又親的直到桌前。接待的娜娜斜看了一眼坐在保留桌座位的伊莎貝夏。亞力士忙著對馬丁與伊娃按下快門。
只見娜娜拿著麥克風走到場中,群眾也從喧囂慢慢安靜下來。
「歡迎各位來到『紐約紐約』國際舞者米隆加」
「這幾天,我們的紐約老師極受歡迎。馬汀與伊娃,不但是我跟賓多年的好朋友,還是紐約最大教室與『紐約探戈節』的主辦人。是一對非常有經驗的老師,如果還有人想上私人課的話請跟我接洽。剛才有點耽擱,我知道大家已經等不及了,現在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,歡迎 Martin y Eva!」(馬汀與伊娃!)
掌聲中馬汀與伊娃大步走入場中站定位置,馬汀向 DJ 點點頭,音樂響起,第一曲就是充滿戲劇張力的『普利耶塞』的《可悲》,觀眾們忍不住驚訝地輕呼。 —— (《 PATETICO 》,Osvado Pugliese)
普利耶塞的重音打擊著,倆人悲憤的神情和肢體的大動作,讓人目不轉睛,有人在旁邊喊著「Essa (好!)」
小提琴旋律揚起,伊娃的緩緩下腰幾乎觸地,讓女人們羨慕又嫉妒,蘇菲與娜娜卻是淡淡地不置可否。音樂結束,掌聲爆響,讓新手們都覺得來對了。
第二曲是米隆加舞曲,『達里恩佐』的《我記得的米隆加》——(《 MILONGA DEL RECUERDO 》,Juan D’Arienzo),音樂的輕快讓大家都想跟著拍手搖晃。米隆加舞步洋溢著歡欣的情緒,讓人完全忘了剛才的《可悲》。
第三曲是華爾滋舞曲,『比雅吉』的《我過去的歡樂》——(《 DICHAS QUE VIVI 》,Rodolfo Biagi),兩人目不暇給快動作的踢腿勾腿,連賓都忍不住大聲地發出『嘖嘖嘖』的聲音表示讚嘆。結束時有人喊出「Bravo!」讓蘇菲心中出現自己在舞台上的畫面。
馬汀與伊娃鞠躬致意,走到座位喝水喘口氣,大家掌聲卻不停,「啪,啪,啪,啪」從凌亂到整齊,像催促的戰鼓。
有人忍不住脫口喊「安可!(Encore!)」,馬上引出大家接力,此起彼落。
「安可!安可!」、「安可!安可!」馬汀與伊娃走回場中,大家一陣歡呼,掌聲更響。
馬汀對米拉點點頭,音樂響起,小提琴劃弧地撕開空氣,觀眾們一聽隨即輕呼「噢 ——」,在悲痛、輕快、歡樂之後,現在的浪漫最是完美。
全場陶醉的群眾中,藏著一個不同的反應。蘇菲一聽音樂起了雞皮疙瘩,淚水在眼睛裡打轉。
我的歌!!我的 ⋯⋯
所有人都在注意場中浪漫相擁的舞者,跳著『卡納若 』的《詩》(《 Poema 》,Francisco Canaro ),只有亞力士在旁邊『喀擦喀擦』地,用相機捕捉被國際舞者感動到流淚的蘇菲。
「謝謝大家,我們今天舞會到一點半,請大家盡情地跳,謝謝 DJ 米拉!」娜娜把手伸向DJ 台,米拉站起來接受大家的鼓掌。
還有一個男人注意到蘇菲的淚痕。
賓走到蘇菲面前,直接輕輕拉了蘇菲的手。
當場有兩對眼睛注視著賓,賓『真摯』的雙眼卻只注視著其中的一對。
米拉心一沉嘴一噘,刻意改了音樂。
本來預計播放的是浪漫的『迪・薩里 樂團(Carlos Di Sarli)』,臨時改成比較難跳的『皮亞佐拉 ( Ástor Pantaleón Piazzolla )』組曲,第一首 —— 《自由探戈》(《 Liberttango 》)。
只是,米拉忘了,賓和蘇菲都是探戈老師。
賓按著蘇菲的肩胛,鎖住她的腿,突然快速抖動自己的臀部,突來的速度讓力量集中作用無法散佚,像揮鞭一樣將力量傳到蘇菲的重心。快的音樂是最好的掩護,賓手臂不時下壓、內縮再上提,像在『撈』什麼似地。懷裡傳來輕微的顫抖讓賓露出得逞的笑。
接著從『深擁抱』轉成『開放舞姿』時,本來互相看不見表情變成面對面,賓立刻戴上嚴肅專注的面容。
這是一種偷情的連結,兩個人都得假裝不知發生了什麼才能更理所當然地繼續而暗暗興奮。
在一個樂句結束時,賓把蘇菲抓入懷裡,合住身形向下一震,讓蘇菲只得用身體承接震下來的力量。賓已懂得分寸,蘇菲身體的分寸,知道力量該控制在什麼高度。蘇菲側著臉偷偷一笑,臉紅了起來。很不合乎音樂地,賓帶著蘇菲側踏一步雙腳著地,自己跳了起來兩腿在空中一踢,好像是探戈的高級花步,不一樣的是,他藉由跳起來的力量帶動蘇菲的骨盆向上一收。賓要刺激特定身體部位可是駕輕就熟,完全可以隱藏在探戈舞步裡。
「我去化妝室,幫我看一下,別讓人碰到筆電就好」米拉看到賓與臉紅的蘇菲跳得火熱,青著臉離開座位。
「好」櫃檯的蘿克珊正低著頭忙。
排好的音樂播到皮亞佐拉的《遺忘》(《 Oblivion 》),一曲浪漫悲傷的回憶。蘇菲卻已經無暇顧及音樂,在和賓進行著一場欲迎還拒的攻防。
賓也察覺到蘇菲已經到了臨界點,不急著做更多動作,在蘇菲有所阻擋時拉著蘇菲的手到自己的腰後,嘴巴發出『嘖嘖嘖』的聲音表達疼惜,在蘇菲放鬆警戒時又帶出突然加速的旋轉,蘇菲靠著自己身體控制能力順著轉,解開了扭轉成結的應力,賓有點稱讚地笑著點點頭,緩了下來,突然下壓,蘇菲單腳支撐的大腿一陣顫抖,賓得意地一笑,中!放開拉著的手改雙手環抱蘇菲,讓她在自己的懷裡不動,默默倒數三秒,再握回手輕輕地帶著走路。
被愛的感覺真好 ⋯⋯。
征服的感覺最棒!
米拉進了女廁,小心地檢查每一間有沒有人,確認以後,躲進其中一間,終於忍不住地吼出來。
「噩 ——!」咬牙的怒吼還得擔心音量,
「是我,我,我!」
「我『林蜜蓮』才是你老婆!!」米拉憤怒地流出眼淚,無助地坐到馬桶上,兩手摀著臉啜泣。
過了一會,冷靜下來。即使舞曲程式都已經安排好會自動播放,還是得回去監控音質。走出來到鏡子前整理妝容,看見自己的憔悴,不由得愣了一下。
「嗨,米拉」是資深舞者依鈴進來補妝,米拉連忙伸手拉著下眼皮。
「嗨,依鈴,我隱形眼鏡有問題,你有沒有生理食鹽水,我剛用完了」
「有,剛才的『探打』不錯喔⋯⋯」依鈴遞了給米拉,邊稱讚米拉的選曲。
接著進來的是蘇菲,一見是米拉!立刻小跑步找了邊間女廁快速地鎖上,一時沒了主意,耳朵卻慢慢貼上門,聆聽門外的對話。
「呵呵,這麼急!看樣子忍很久囉。我今天的舞衣也不好上廁所,所以都不敢喝飲料。蘇菲一定是喝多了,你看她紅成那樣。對了,剛才的音樂是『皮亞佐拉』嗎?」依鈴邊補妝邊說。
「對。我好像過敏了,眼淚鼻水的⋯⋯」
「來來,濕紙巾,會不會是酒。我也覺得怪怪的⋯⋯」
蘇菲一聽,心情鬆了下來。
手卻慢慢伸到裙內,輕輕摩擦。
就快『到』了,她必須解決,不然跳不下去,已經被『撩』到快高潮,不能在舞池裡發生!
一門之隔。
一個像洩了氣的皮球,閉起眼睛,讓生理食鹽水從眼眶裏流出;
一個快爆炸,閉起眼睛,慢慢張了嘴,手的速度越來越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