賓娜娜教室新一期的中級班開始。
「大家好,他是賓,我是娜娜,我們就是 ——」
「賓、娜娜 老師!!」兩位老師舉起雙手歡樂地吶喊。
「所以,你們都知道了。啊,不對,今天有新同學」賓接著閉起眼睛,舉起手全身彎成弧形,「是賓娜娜,不是 Banana 香蕉老師喔 ——」
雖然是老哽,班上還是笑的歡樂。連阿塘的『結界』也消失了,笑得開心。
「歡迎大家來到這期的中級班。那新同學,你要不要自我介紹一下啊」
「大家好,我是蘿克珊,之前在蘇道夫教室上初級班」
聽到『蘇道夫』兩個老師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。
「我是亞力士!」亞力士舉手。
「我是賓老師!」賓刻意往前跳一步遮住了亞力士咧嘴一笑。
「好了好了,要留聯絡方式請等到下課後。首先,娜娜老師為你們感到很驕傲,因為你們都是舞會的倖存者。大家先為自己鼓掌一下!」
娜娜繼續說:「我們再次強調,『即興』是阿根廷探戈的最大特色。就像學語言一樣,我們教的是一些字彙,從簡單到複雜,可是這些字彙要怎麼排列組合地被說出,還是靠你們自己哦。」
「重點是,平常多練習,正式場合就不怕說錯或沒話說」賓也提醒大家。
「那有髒話嗎?我學語言都先學髒話!」亞力士故意搞笑,只見賓故作神秘地微笑,抿著嘴一直點頭。
「夠了喔!我們今天的主題是『 giro 』—— 轉,跟 『 pivot 』單腳原地旋轉不一樣, giro 是繞著轉 …… 」
課後練習,娜娜老師有事先離開了。蘿克珊主動找了阿塘。
「嗨,賓娜娜教室的同學」
「呵呵,妳也是了。我是古月塘,叫我阿塘就好了」
「我是亞力士,你們認識啊?我是阿塘的同事!」亞力士跑過來湊熱鬧。
後面傳來高頻哈哈大笑的聲音,三個人同時回頭看了一下。是女大生艾爾莎,跟賓跳著,也不知道賓開了什麼玩笑,讓艾爾莎笑得停了下來,嬌嗔地瞪著賓看,賓抿著笑嘴又向前帶起舞姿。
三個人回過頭,正要繼續聊天。又是一大聲嬌叱「喂!」
轉頭只見艾爾莎退一步笑看著賓,賓還是笑得瞇瞇眼,向前迎上扶起舞姿想要繼續。艾爾莎滿臉通紅地閉起眼睛。
「蘿克珊,妳去舞會嗎?上次舞會沒見到妳?」亞力士問。
「我其實有去啦,只是走得比較早」蘿克珊邊說邊偷瞄了一眼阿塘。
「那以後有伴囉,還請你多多照顧」亞力士高興了起來。
「好說好說,阿塘,我們來練習吧」蘿克珊轉向阿塘。
「怎麼還是男多女少⋯⋯」亞力士悶悶地自言自語。
賓和艾爾莎跳完四首,艾爾莎全身通紅地走去廁所,賓就走到阿塘與蘿克珊旁邊,抱著手托著下巴,觀察他們兩個人跳。
『Giro 繞轉』乍看之下不是很難。阿塘是圓心在原地轉,以兩人牽著的手臂長為半徑,讓蘿克珊踏出一步,蘿克珊就沿著圓周『前進-轉側踏-後轉-側踏』重複地繞著阿塘。
阿塘打開了開關,卻不知道該怎麼讓她停下來。
「你們先停一下⋯⋯」賓終於出口。
「『Giro』不一定是一整圈,而且會連接下一個動作。蘿克珊我們試試」
賓剛啟動圓周切線的往前第一步,蘿克珊的『前-側-後-側』循環就開始重覆,連賓也阻止不了。
「等一下,蘿克珊,『前-側-後-側』是沒錯,但是我可能做到一半就發現快撞人了,在其中的任一步就要換方向。因此你每一步都要跟上我的帶領,才能知道我下一步的意圖。而不是像開關一樣,開了就全自動。」賓慢慢地說清楚。
「啊!對了,我們要有『連結』」蘿克珊一時想起蘇菲的說明 ——
『 你們能訴說自己嗎?
能聽得見對方嗎?
能信任對方嗎?
能讓人信任嗎?』
「連結⋯⋯,也沒錯。不過連結不是用說的就會有的。我比較傾向具體一點,就是『提議與聆聽』。Leader 先提議,Follower 聽到後作出回應的動作。這不是一次性的開關,整個過程都在持續地互動。Leader 鎖住女生的重心,持續地引導,這在太極拳裡叫做『合』。Leader『合』住了 Follower,就能操縱她重心的慣性。不過這是高級班的題目了。」
「另外,阿塘,你太依著女生了。你先去找別人練帶領,我來修理一下蘿克珊 ⋯⋯」
「哎呀,我壞掉了」蘿克珊娃娃音地說。
賓先讓蘿克珊單腳重心,直接深擁抱,右手還少見地扣著蘿克珊的右肩頭下壓,讓她身體的軸更緊實,然後緩緩地原地旋轉,探測自己的施力能在她身體的哪個高度引起緊繃,調整施力輕輕地按摩,門軸一樣地轉過來、轉過去,速度異常地緩慢。
幾次之後,賓將她轉向左側面,探詢地停下,右手在背後下壓再撈起來向右上旋。蘿克珊身體自然地應對著,稍稍皺眉,不知道這個動作在做什麼。卻見賓咧了嘴裝出笑臉,接著戲謔地搖搖他自己的屁股,好像剛才的動作就是故意地開玩笑。蘿克珊也被這樣的玩笑氣氛感染,一直帶著傻傻的笑容。賓開始帶著她走路,卻突然毫無預警地屈膝帶著蘿克珊的重心向下前後一搖,蘿克珊吸了一口氣,臉紅了起來,賓卻若無其事地開始帶繞轉。
蘿克珊重心在右腳,位於賓12點鐘的方向,右腳旋轉直到面向賓的左邊完成準備,左腳向賓9點鐘的位置前進 ——『前!』,落步後左腳為軸逆時針旋轉,同時右腳向右側踏到賓一開始6 點鐘的位置 ——『側!』,側踏完輪到右腳為軸,逆時針旋轉讓自由的左腳繞過右腳後方踩向賓原來3點鐘的位置 ——『後!』,落步後左腳為軸,改成順時針轉,讓右腳側踏到起始賓的12點鐘位置 ——『側!』。『9 – 6 – 3 -12』,『前-側-後-側』繞著賓一圈再回到開始狀態,於是可以繼續下一圈的『前』。
這個順序蘿克珊已經熟悉,又做完一個『前-側-後-側』,覺得沒什麼不同,第三輪時,賓卻在蘿克珊完成了『前-側-後-』,不讓她右腳跨出到12點鐘位置,反而強迫她依左腳的軸順時針旋轉,右腳踩回6點鐘位置,完成『9 – 6 – 3 – 6』的『前-側-後,反轉!』。
強迫的力量有點大,讓蘿克珊失去了身體為軸的剛性而失去平衡,不過大概知道賓的意思了。
賓又轉回來開始下一輪,蘿克珊這次維持身體的軸,讓反轉轉得容易,賓微笑地點點頭。同樣的動作,做了幾回,賓最後的施力卻偷偷變了。本來是水平的轉動,卻暗暗加了下壓的『鑽』與最後突然的上提,讓蘿克珊身體內部的力量在某個高度有個錯位的應力,太極拳的術語,稱為『裂』。蘿克珊急吸一口氣踩回3 點鐘的位置。
賓停下來,一手托肘,一手拇指食指托著下巴,一臉思考的模樣:「還不錯」,接著一臉認真:「你現在身體的軸還不穩,要把重心放到骨盆,大腿支撐,重心穩了旋轉才會順利」
「嗯,謝謝老師」蘿克珊稍泛紅著臉,不敢直視賓,卻真的覺得學到了『跟隨』與『自動』的不同。
到了晚間十點多同學們才紛紛離開教室。
阿塘還興奮著,也不知道是不是蘿克珊的關係。走在路上,踩著的是探戈的節奏。
蘿克珊也興奮著,賓娜娜教室的跳法跟蘇道夫教室的完全不同,至少賓老師的方式是沒有見過的。但是是跟著世界大賽亞軍跳吔!賓老師跳得動作大,雖然繞著賓轉圈有點跟不上,但跳完總覺得有股愉悅從身體裡滲出來。而且賓又是做鬼臉又是裝受傷,超級『抓馬』的,好好笑喔。現在扶著捷運車廂裡的鋼管,就開始『前-側-後-側』地繞圈走。
亞力士更是情緒高昂,以後每次上課都會有蘿克珊。全罩式安全帽裡哼著走音的舞曲, —— 也是今天課後練習播放的最後一首,賓娜娜教室為大家所帶來的,《颶風》(《El Huracán》,Juan D’Arienzo):
『登-,登登登-,登登登-,登登登-,登登登-,登登登-,登登登-,登登登-,登登登-,⋯⋯』